在 TED 的聚光燈下，一場關於人工智慧未來的深度對話展開，由主持人 Chris Anderson 與備受矚目的 OpenAI CEO Sam Altman 擔綱主角。這不僅是一次技術展示，更是一場關於 AI 將如何重塑我們的社會、創造力甚至存在本身的哲學思辨。從令人驚嘆的 AI 生成內容，到對通用人工智慧（AGI）的審慎探討，Altman 描繪了 OpenAI 的發展路徑，同時也坦誠面對伴隨而來的巨大挑戰與責任。
GPT-4o 與 Sora 小試牛刀：當 AI 開始「看見」與「創造」
對話開場，Anderson 便拋出了由 OpenAI 最新模型（如多模態的 GPT-4o 和影片生成模型 Sora）生成的「考題」。第一項挑戰是根據提示「Sam Altman 在 TED 上與 Chris Anderson 分享驚人啟示」生成圖片。結果相當有趣：圖片精準捕捉了兩人的服裝風格和 TED 舞台氛圍，甚至連手部細節都處理得不錯。然而，正如 Anderson 指出的，圖片中的 Altman 顯得「過於生動活潑」，這細微的失真反而突顯了 AI 理解與表達的微妙之處。
另一項展示則更為抽象：一個 AI 生成的圖表，巧妙地將「意識」（Consciousness – 主觀感受）與「智能」（Intelligence – 解決問題的能力）區分開來。Anderson 對此表示「印象深刻」，認為這清晰地劃分了兩個經常被混淆的概念。Altman 解釋，這類圖像生成並非獨立功能，而是 GPT-4o 核心智能的延伸應用。「這些模型的核心是理解世界，生成圖像只是其能力的體現之一。」
更引人深思的是一段 AI 生成的查理布朗風格漫畫，內容是角色們探討 AI 是否真的在「思考」。這觸及了一個核心問題：當 AI 的行為表現與思考過程越來越難以與人類區分時，模擬思考與真實思考之間的界線在哪？Altman 拋出了耐人尋味的觀點：「如果我們最終無法分辨兩者，那它們之間的差異，又有多重要呢？」這暗示了未來評價智能的標準，可能更側重於其功能與影響，而非內在的「感覺」。
社會衝擊波：AI 是賦能工具，還是飯碗終結者？
話題自然轉向 AI 對社會結構的潛在衝擊。Anderson 直言不諱地提出了許多人的擔憂：AI 是否會取代大量工作崗位，例如高薪的管理顧問？
Altman 並未迴避這個問題，他承認變革在即，但更傾向於將 AI 定位為一種「放大器」或「賦能工具」，而非單純的替代品。他類比歷史上的技術革命（如印刷術、計算機），認為 AI 同樣會「極大地提升人類的能力上限，同時也拉高對生產力的期望」。他預期，AI 將催生新的工作形態，並讓人們能專注於更高層次的策略、創意與人際互動。
然而，創作領域的挑戰尤為突出。討論深入到智慧財產權的灰色地帶，特別是 AI 模型在未經藝術家明確同意下，學習並模仿其獨特風格的問題。Altman 表示，OpenAI 已採取一些保護措施，例如「阻止用戶直接使用在世藝術家的名字生成圖像」。但他坦承，現有框架不足以應對 AI 時代的創作歸屬與報酬分配，迫切需要探索「新的經濟模型與版權框架」，以確保創作者的權益在技術浪潮中得到保障。這是一個仍在尋求答案的關鍵問題：如何在擁抱 AI 巨大潛力的同時，建立公平且可持續的創新生態？
AGI 迷霧：定義、風險與 OpenAI 的安全網
通用人工智慧（AGI）——這個被視為 AI 發展聖杯的概念，其定義至今仍相當模糊，即使在 OpenAI 內部也未有統一定論。Altman 嘗試釐清當前模型（如 GPT-4）與真正 AGI 的區別。他強調，現有模型仍存在關鍵限制：
- 缺乏持續學習能力：無法像人類一樣自主、持續地從經驗中學習和進化。
- 無法獨立發現新知識：不能主動進行科學探索或發現全新的科學原理。
- 代理能力（Agency）有限：無法設定複雜目標，並在真實世界中自主規劃、執行長期任務。
針對外界關於 OpenAI 可能已秘密開發出具有意識的 AI 模型的傳言，Altman 直接駁斥為「無稽之談」。但他同時也嚴肅承認，通往 AGI 的道路充滿重大風險，主要包括：
- 潛在濫用：如被用於生物恐怖主義、發動大規模網路攻擊或製造虛假信息。
- 失控風險：特別是當 AI 具備自我改進能力後，可能出現目標偏離或無法預測的行為。
為應對這些挑戰，Altman 強調 OpenAI 採用的「迭代部署」（Iterative Deployment）策略至關重要。這意味著在模型能力相對較弱、風險可控的階段就將其部署，收集真實世界的回饋，及早發現問題並進行修正。結合內部的「準備框架」（Preparedness Framework）——一套嚴格的安全評估和風險應對機制，OpenAI 試圖在創新速度與安全保障之間找到平衡。「在風險相對較低時學習，是負責任地推進強大 AI 的唯一途徑。」他補充道，一旦 AI 系統具備更強的「代理能力」，將帶來全新的、更嚴峻的安全挑戰，需要更高級別的防範措施。
關於開源，Altman 確認 OpenAI 計劃「未來發布一個強大的開源模型」，以回饋社群。但他同時強調，OpenAI 的核心策略仍然是「構建最佳的整合產品和服務」，而不僅僅是提供基礎模型。這反映了 OpenAI 在開放與商業化、模型能力與產品體驗之間的權衡。
使命、責任與未來展望：謹慎樂觀地駛向 AI 新紀元
對話的尾聲，Anderson 向 Altman 提出了關於個人和道德責任的深刻詰問：當你開發的技術可能徹底改變人類文明的軌跡時，你如何承擔這份沉甸甸的責任？
Altman 重申 OpenAI 的核心使命：「確保通用人工智慧安全地造福全人類」。他承認，實現這一目標的具體策略會隨著技術發展和社會反饋而演進，但「造福人類」的初衷不會改變。他也分享了個人層面的感悟，提及為人父的經歷讓他對未來世代的福祉有了更深的體認。
展望未來，Altman 描繪了一個充滿希望但也需謹慎應對的圖景。他期待，在 AI 的輔助下，未來世代將「比我們更加智慧，能夠做出更明智的集體決策」，生活在一個「難以置信的富足」的世界裡。他甚至想像，後人回望我們這個受限於資源、疾病和認知偏差的時代時，可能會帶著「一絲憐憫」。
儘管對 AI 的潛在風險有著清醒的認識，Altman 的最終訊息是「以謹慎而非恐懼的態度擁抱這項變革性技術」。他呼籲社會各界積極參與到關於 AI 治理、倫理和應用的討論中，共同塑造一個普惠、安全的 AI 未來。 這場對話留下了許多待解的議題：AGI 的確切定義與衡量標準、如何建立全球協調的 AI 安全規範、創作者經濟在 AI 時代的具體形態…… 但它無疑為我們理解 OpenAI 的戰略、挑戰以及 Sam Altman 對 AI 終局的思考，提供了寶貴的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