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場最近感覺像在坐雲霄飛車嗎？你不是一個人。地緣政治的緊張，特別是美國的關稅政策，正給全球市場蒙上一層厚厚的不確定性。在這樣一個充滿焦慮的時刻，方舟投資（ARK Invest）的創辦人兼執行長 Cathie Wood 分享了她的獨到見解，試圖在噪音中找到訊號，並點亮通往未來的道路。
關稅風暴：川普的盤算與市場的焦慮
「當前市場確實因為關稅議題而處於相當大的動盪中。」Wood 開門見山地指出。原本大家期待的是談判桌上的博弈，但川普總統選擇了更強硬的姿態，高舉「互惠」大旗，試圖打造他所謂的「公平競爭環境」。然而，Wood 也坦言，川普計算「互惠」的方式「令人費解」，這也正是市場感到混亂與不安的主要原因。
剛從亞洲訪問歸來的 Wood，親身感受到關稅辯論的熱度持續升高。但她認為，川普總統著眼的是歷史定位，應不至於想親手將經濟推入衰退、股市帶入熊市的泥沼。「因此，我推測最終還是會回到談判桌，」Wood 分析道，「而且談判結果可能比我們最近聽到的更具建設性。」她強調，目前的經濟數據和股市表現已經非常接近衰退和熊市的臨界點，這反而可能成為促使談判加速的催化劑。
「滾動式衰退」進行式？經濟數據透露的複雜訊號
談到經濟本身，情況似乎更加撲朔迷離。亞特蘭大聯儲的 GDPNow 模型顯示，第一季美國實質 GDP 竟然出現了近 4% 的年化季率萎縮。Wood 解釋，這部分可能源於關稅實施前的「提前進口潮」以及隨之而來的庫存積壓。市場普遍的憂慮是，在高度不確定性下，第二季的 GDP 是否也會步上後塵，呈現負成長？
勞動力市場也並非一片晴空。Wood 觀察到，大約有三成的勞動力可能正對自己的飯碗感到不安。這不僅包括政府、醫療保健、教育等「準政府部門」的員工，也觸及了企業界的白領中階管理層。她特別提到：「部分中階管理層的職位，已經開始被 AI 所取代。」此外，潛在的減稅法案時程不明，也讓企業傾向延後認列收入，增添了經濟前景的變數。
然而，Wood 提出了一個有趣的觀點：這可能不是傳統衰退的開始。她認為：「自 2022 年聯準會開始升息以來，經濟其實一直處於『滾動式衰退』（Rolling Recession）中。」所謂滾動式衰退，指的是經濟的不同部門輪流經歷衰退，而非全面性的同時下滑。如果連續兩季 GDP 真的出現負成長，在 Wood 看來，這或許標誌著這場「滾動式衰退」的結束，而非傳統定義衰退的開端。不過她也提醒，近期支撐 GDP 的主要動力——高階消費者的支出和政府支出——未來也可能面臨變數。
拆解市場指標：從債務、通膨到投資人情緒
為了更深入地理解市場，Wood 展示了一系列關鍵指標：
- 政府財政：美國公債佔 GDP 的比例已達到二戰時期的歷史高峰。政府年度總支出佔 GDP 約 24%，但稅收佔比卻往往在 17-20% 就觸及天花板。這揭示了一個令人擔憂的「結構性赤字」問題。
- 通膨與貨幣：M2 貨幣供給年增率通常領先 CPI 約 18 個月。儘管官方 CPI 年增率似乎卡在 2-3% 的區間不上不下，但即時通膨數據 Truflation 卻已顯示通膨率降至 1.3%。同時，M2 貨幣流通速度的年增率從 11% 的高峰驟降至約 1.5%。Wood 指出，若此趨勢持續，加上 M2 成長緩慢，「名目 GDP 的成長將低於 4%。」
- 市場信心：無論是哪個收入層級，消費者信心都異常低迷。即便是過去相對穩定的高收入族群，其信心也在三月份出現裂痕。整體市場情緒的低落程度，堪比 2008-2009 年金融海嘯時期，甚至比疫情爆發初期更差。小型企業信心指數（NFIB）在升息後暴跌，雖在選後一度反彈，近期又再度下滑，逼近 08-09 年的低點。
- 產業活動：ISM 製造業 PMI 指數持續低於 50 榮枯線，顯示製造業仍在萎縮。值得注意的是，這種萎縮在 2022 年升息前就已開始，可能與先前供應鏈衝擊期間，企業過度建立庫存有關。成屋銷售在 2022 年的暴跌，是「滾動式衰退」的明顯證據，但 Wood 認為一旦利率下降，可能釋放出龐大的積壓需求。汽車銷售則因關稅預期出現短暫高峰，預計後續將回落。
- 資產相對表現：金屬價格相對於黃金價格（Metal/Gold Ratio）下降，顯示黃金的購買力相對上升。這通常被解讀為避險情緒升溫，但 Wood 也提出另一種可能：這或許反映了市場對穩定幣（通常由美國國債支撐）需求的增加。比特幣近期相對於黃金表現較弱，但 Wood 仍看好其長期相對黃金的升值潛力。同時，標普 500 指數相對於黃金價格，則依然維持強勢。
- 利率與殖利率曲線：美國 10 年期公債殖利率雖然突破了長達 40 年的下降趨勢線，但 Wood 預期其可能在 2.5% 至 5% 的區間波動，甚至可能因為「通縮性的技術發展」而進一步走低。目前殖利率曲線倒掛（短天期利率高於長天期利率）的現象，讓她聯想到 1920 年代末期——那同樣是一個伴隨著通貨緊縮與技術革新的時代，暗示著潛在的通縮壓力可能正在醞釀。
黑暗中的燈塔：創新是穿越風暴的關鍵
儘管市場瀰漫著恐懼與不確定性，但 Cathie Wood 強調，解決問題的力量最終來自於「創新者」。她以 Covid 疫情為例：「當時，正是創新者們快速對病毒進行定序，開發出檢測方法和疫苗。」
如今，她眼中正有五大創新平台及其涵蓋的十四項基礎技術，正進入爆發的黃金時期，並且加速融合：
- 機器人技術 (Robotics)
- 能源儲存 (Energy Storage)
- 人工智慧 (Artificial Intelligence - AI)
- 區塊鏈技術 (Blockchain Technology)
- 多組學定序 (Multiomic Sequencing)
「這些技術已經醞釀了二十多年，現在正準備就緒，將徹底改變企業的營運模式。」Wood 充滿信心地說。她認為，當前的恐懼和不確定性，反而會刺激企業和個人去尋找「更好、更便宜、更快、更具生產力、更有創意的產品和服務」。這將為上述的創新技術創造出龐大的市場需求。
展望未來，Wood 預期，一旦財政和貨幣政策的刺激措施到位（例如降息或有利創新的法規），被壓抑的生產力提升潛力和積壓需求將會集中釋放。這將推動經濟進入一個由「生產力驅動」的強勁復甦與擴張期。
結語
因此，儘管短期市場看似波濤洶湧、方向難辨，Cathie Wood 的核心訊息是：不要被眼前的恐懼蒙蔽了雙眼。真正的變革力量正在積蓄，由顛覆性創新引領的新一代市場領導者即將崛起，並有望開創一個比過去更健康、更具活力的牛市格局。對於關注科技趨勢和長期投資的人來說，這無疑是一個值得深思的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