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歌 (Google) 與 Alphabet 的現任 CEO 桑德爾·皮查伊 (Sundar Pichai) 近日作客知名的 Lex Fridman Podcast，與主持人展開了一場既深刻又坦誠的對話。在這場內容豐富的訪談中，皮查伊不僅分享了他從印度清奈的簡樸童年到成為全球科技巨擘掌舵人的心路歷程，更深入剖析了他對谷歌未來、人工智能 (AI) 發展的獨到見解，以及面對這項顛覆性技術潛在挑戰時的冷靜思考。話題從他早年生活軼事，一路延伸至谷歌最前沿的 AI 模型 Gemini，同時也觸及了領導哲學、科技對社會的影響，甚至還輕鬆地聊到了他對足球史上最佳球員的看法。
從匱乏到啟迪：科技樂觀主義的萌芽
皮查伊生動地描繪了他在印度清奈 (Chennai) 的童年歲月，那是一個與他今日所塑造的超連結世界截然不同的環境。他回憶道，家裡為了裝上一部轉盤式電話，足足等了五年 ，而這部電話「極大地改變了」(dramatically changed) 他們家庭的生活，讓親人能夠即時聯繫。
更令人印象深刻的是，當時他們家中甚至沒有自來水。一場嚴重的乾旱，使得每戶人家每天只能排隊領取「八桶水」(eight buckets per household) ，他、他的兄弟，有時還有他的母親，都得親自排隊。皮查伊提到，像去醫院拿個血液檢測報告這樣看似簡單的事情，也可能需要耗費兩小時車程，到了醫院還可能被告知隔天再來；然而，電話的出現，將這一切繁瑣縮短為僅僅五分鐘的通話 。
他解釋說，這些塑造其性格的早期經歷，如同在他心中「點亮了一盞燈」(light bulb moment)，讓他深刻體會到「科技改變人們生活的力量」(power of technology to kind of change people's lives)。這種對科技潛力抱持的堅定樂觀，成為貫穿他職涯的核心信念。後來家中裝設的熱水器，讓他們能享受熱水澡——這看似微小卻影響深遠的改善 ，更加鞏固了他對科技能解決現實世界問題的信心。
引領 AI 新紀元：Gemini、搜索演進與外界的期望
在訪談中，皮查伊正面回應了谷歌在激烈 AI 競爭中所面臨的嚴格審視。他坦承，尤其在競爭對手（如 OpenAI 的 ChatGPT）迅速取得突破性進展的時期，外界一度出現「谷歌迷失了，它完蛋了，一切都結束了」(Google is lost, it's done, it's over) 的論調。
然而，皮查伊的觀點植根於長遠佈局。他強調，谷歌在 AI 領域的投入已超過十年，其進展並非總是線性的，也未必能立竿見影。他將谷歌最新、能力最強大的多模態 AI 模型 Gemini 視為這項長期努力的結晶。
針對 AI 與谷歌核心產品「搜索」的整合（例如 AI 概覽功能 AI Overviews，以及搜索中的 AI 模式），皮查伊認為這並非倉促應對市場壓力的反應，而是人們獲取信息方式的自然演進 。他指出，搜索正從傳統的「十個藍色連結」(10 blue links) 模式，轉向提供更具情境化、對話式和摘要式的答案，同時依然重視網絡內容的豐富性，並確保用戶能夠追溯到原始信息來源。
他也提到，部分得益於 AI 編碼輔助工具的普及，谷歌內部的工程效率顯著提升，生產力大約增加了 10% 。這不僅加速了產品開發，也反映了 AI 在提升工作效率方面的巨大潛力。
「P-Doom」的悖論：在 AI 的巨大潛力與生存風險間尋求平衡
當被主持人 Lex Fridman 問及「P-Doom」（即 AI 導致人類存在性災難的機率）這一令人憂心的概念時，皮查伊表達了一種謹慎的樂觀 。他坦率承認，「潛在的風險確實相當高」(underlying risk is actually pretty high)，但他同時相信人類有能力應對如此重大的挑戰。
他提出了一個耐人尋味的觀點，可稱之為「P-Doom 悖論」：「如果 P-Doom 的機率真的很高，那麼在某個時刻，全人類都會意識到並團結一致，確保這種災難性的情況不會發生。」(If P-doom is actually high, at some point, all of humanity is like aligned in making sure that's not the case.) 這番話暗示他相信，面對足以威脅生存的共同危機時，人類社會將會產生一種「自我調節機制」(self-modulating aspect)，集體努力將引導 AI 技術朝向更安全、更有益的方向發展。他對人類「挺身而出迎接那一刻」(rising up to meet that moment) 抱有信心，這份信念部分源於他早年見證科技（如電話）顯著改善生活的經歷。
領導的藝術：謙遜、好奇心與尋找人生的「北極星」
皮查伊的領導風格顯然植根於謙遜和深厚的好奇心，他將這些特質部分歸功於他的成長背景以及祖父的深遠影響 。他的祖父曾在郵局工作，不僅寫得一手好字，更熱愛語言和閱讀，涉獵廣泛，從安·蘭德 (Ayn Rand) 的客觀主義哲學到各類哲學著作，乃至「無聊的犯罪小說」(stupid crime novels)，無所不包。祖父的言傳身教在皮查伊心中種下了對學習和信息獲取的終身熱情，這與谷歌「組織全球信息，使人人皆可訪問並从中受益」的使命不謀而合。
在給予年輕人的建議時 ，皮查伊鼓勵他們在決定人生方向時，「要多聽從內心的聲音，少一點理性的盤算」(listen to your heart a bit more than your mind)。他認為，真正的熱情能讓艱辛的創造之旅變得更容易。他也強調，要努力讓自己身邊圍繞著那些「比我更優秀」(better than me) 的人，因為這些人能夠拓展你的能力邊界，助你持續成長。皮查伊坦言自己也會有生氣和沮喪的時刻，但他努力保持一種平衡的處理方式，更側重於激勵團隊，而非僅僅施展職位赋予的權威 。
AI 驅動下的工作與創造力之未來
皮查伊預見，AI 並非要取代人類的努力，而是將成為賦予人類更強大能力的輔助工具。他再次提及，在谷歌內部，AI 工具已經幫助工程師實現了「約 10% 的工程效率提升」。
他認為這是一股強大的民主化力量。AI 將使原本複雜的工具和流程普及到更廣泛的人群，這可能導致一種「去專業化」(despecialization) 的趨勢，即個人無需在每一個細分領域都具備極其深厚的專業知識，也能完成更多富有創造性的任務，例如他預期未來會有更多人能成為電影製作人)。
皮查伊回憶起 1984 年，當時 12 歲的他甚至難以想像互聯網或個人電腦的存在 ，而今天科技所賦予我們的能力，與當年相比已是天壤之別。這段對比更突顯了他對 AI 潛力的堅定信念——AI 同樣能夠深刻變革我們的工作方式、創造過程以及解決複雜問題的能力。他相信，AI 將通過自動化處理繁瑣的重複性任務，並提供前所未有的複雜輔助，從而釋放人類更高層次的創造力，使諸如軟體開發或內容創作等工作「變得無限可能」(infinitely more possible) 。
輕鬆時刻：從梅西的魔力到 VCR 的懷舊
除了嚴肅的科技與哲學探討，這場對話中也不乏輕鬆愉快的時刻。身為足球迷的皮查伊，也加入了關於梅西 (Messi) 與 C 羅 (Ronaldo) 誰是史上最佳球員的經典辯論 。他表示，儘管他非常欣賞 C 羅那種「追求卓越的內在驅動力」(inner drive to excellence)——尤其因為他兒子是 C 羅的忠實粉絲，父子倆常因此一同觀看西班牙國家德比 (El Clásicos)——但他個人最終還是更傾向於梅西，認為其足球天賦簡直令人嘆為觀止。
他還溫馨地回憶起童年時期，如何說服父親購買一台錄影機 (VCR) 的往事 。那是一台「偷運進來」(smuggled in) 的松下 (Panasonic) 牌錄影機，在當時是他年輕歲月中的一件大事。這台機器讓他們家能夠錄下世界杯足球賽，還能觀看電影——這與他們之前僅能收看單一電視頻道的日子形成了鮮明對比。這些充滿人情味的軼事，為這位全球科技巨頭的領袖形象增添了幾分親切與真實。
總體而言，桑德爾·皮查伊在 Lex Fridman Podcast 的這次深度訪談，不僅為我們揭示了他個人成長故事如何塑造其科技觀，也讓我們得以一窺他對谷歌乃至整個 AI 產業未來發展的深思熟慮與樂觀展望，同時也展現了他作為一位領導者的人文關懷與務實態度。